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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浅尝辄止的“三帆”试铸币 —蕴含着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之初“改订新约”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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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品描述

民国十八年(1929年)，名义上终于统一了中国的南京国民政府广邀英美等五国造币厂分别设计新的国币，拟比稿筛选后铸造发行。这些银币图案虽各有不同，但差异不大。正面使用的是中山先生的肖像，背面的图形也均选择了“三帆”。

（美国版）

五国造币厂所刻币模都颇为精美，但这些币模仅在杭州造币厂试铸了少许样币，并未正式发行，所以泉界俗称其为“孙像三帆试铸币”。当时南京政府为何大费周章，最后却皆未使用？如此令人费解之举，自然需要探究一番。成立之初的南京国民政府百废待兴，面临着诸多的政治经济问题亟待解决，这其中就包括混乱的货币金融状况。中国的货币制度长期落后和混乱，南京国民政府建立之初更甚，银两、银元、辅币多种多样，纸币也是形形色色，各种货币的成色比价并无一定的标准。虽然北洋政府颁布的《国币条例》规定银元为本位币，但实际流通中却并非完全如此。海关税收、进出口贸易等大宗交易均按银两计价，实际支付及买卖交易则用银元，因此银元兑换银两的“洋厘”行情时涨时落。而作为银两的计算单位，各地名目也各不相同，上海叫“规元”，天津叫“行化”，汉口叫“洋例”等等不一。这也造成了省际之间无法正常流通，严重地阻碍了全国统一市场的形成。

为整顿金融，南京国民政府从改革币制入手。1928年6月下旬，召开全国经济会议，即把整顿币制作为讨论的首选目标，会上通过了《国币条例草案》、《废两用元案》。紧接着7月举行的全国财政会议又提出了应确定的币制方针“第一步，废两改元，确定银本位；第二部，推行金汇兑本位制。”

南京国民政府对货币的铸造权和发行权十分重视，成立不久，即于1927年6月下令停铸了“袁大头”，开始铸造“孙中山像”银元。孙像币是利用1912年开国纪念币的旧模改制的，即泉界俗称的“小头”，但其图案并不理想，而之后试铸的孙像中山陵墓币也不尽如人意。至1929年，国民政府研拟新国币以取代袁大头及孙中山开国纪念币。

当时邀请了美国、奥地利、英国、意大利、日本等国家造币厂分别独立设计新的国币。后五国均提供了雕刻模具，但各银币图案差异并不大。正面均为孙中山侧面肖像，上钤纪年“中华民国十八年”；背面图案也都是涌浪之上的“三帆”，记值“壹圆”两字分列船帆两旁。各国雕刻出的银币模具图案基本相同，显然是委托设计时对此有明确要求。当时为银币设计所用，委托方还专门提供了中山先生的半身塑像。

（意大利签字版）

“孙像三帆”银币，共有五国六版，意大利版是由罗马造币厂总雕刻师莫蒂设计。它分为普通和签字两种版别。签字版与普通版相比，只是币正面多了雕刻师莫蒂的签名A·MOTTI.INC.及币背面的罗马造币厂的厂记R。该版币的孙像图案后被选为民国二十一年金本位币的银圆图案。

（英国版）

英国版的雕刻师是英国皇家造币厂的琼斯，该币的铸造设计在1929年的英国皇家造币厂的年度报告中有明确记载。

（奥地利版）

比较特别的是奥地利版，是五国试铸币中唯一带有辅币的。它一套共有七枚，除壹圆主币外，还有银辅币“半元、贰角、壹角”三种，以及镍币“国币五十分、国币贰拾分、国币拾分”三种。奥地利版是出自维也纳造币厂雕刻师布拉特之手，因钱币大家耿爱德与其有往来信函得以确认。布拉特还是“民国十六年孙中山陵墓币”的设计者。

（日本版）

美国版币模是由费城造币厂所雕刻。让人无语的是大阪造币厂设计雕刻的日本版，当年钱币大家耿爱德在编写《中国币图说汇考》时，曾致函大阪造币厂，问询相关事宜。而该厂的回复却是：“对此事有否参与并无所悉”。

“孙像三帆币”之所以广邀西方五国设计，其实也与当时南京国民政府的外交政策密切相关。

南京国民政府是1927年4月18日成立的，但直到7月“宁汉合流”，其政权才完全代表国民党，至1928年12月29日“东北易帜”后，也才成为代表中国的合法政府。其成立之初执政根基并不稳固。1928年6月，“二次北伐”刚胜利结束，全国统一即将实现之际，南京国民政府为了巩固其政权，迎合国内民众“废除不平等条约”的迫切愿望，发起了“改订新约”的运动。废除外国列强与清政府签定的不平等条约，是清朝被推翻后全国各族人民一直为之奋斗的目标。在1919年的“巴黎和会”上，中国代表就提出了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的要求。l924年，在北京、上海等地各界为此还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群众运动，但都没有取得实质性成果。

6月15日，南京国民政府发表了要求修改不平等条约的对外宣言，声称“中国八十余年间倍受不平等条约之束缚，此种束缚既与国际相互尊重主权之原则相违背，亦为独立国家所不许。今当中国统一告成之时，应进一步而遵正当之手续实行重订新约，以赋完成平等及相互尊重主权之宗旨”。

其实, 这不仅是南京国民政府出于国内政治的考虑，也是想通过这一运动，来积极谋求与列强建立关系，确立自己的“正统”地位。“改订新约”运动，实际上仅限于“关税自主”和“废除领事裁判权”两项内容。尽管如此，这一运动的进展也并不顺利。“关税自主”的谈判1930年才结束，而“废除领事裁判权”则一直未能实施。“孙像三帆币”正是在此期间委托西方五国设计的，该币图案的选择，自然有其用意。中山先生作为国民党的缔造者，他是南京国民政府的象征，使用其肖像理所当然，无需赘言。然而银币背面使用“三帆”图案，却让人不能不产生隐喻的联想。“三帆”确切的名称为“三桅帆船”，它船体结构十分合理，共有三根桅干，故得此名。它机动性很强能借风行驶，还能够装载大量货物，可以在海上连续航行数月。在十九世纪前期通常用做远洋货船，所以“三帆”它也是远洋贸易的象征。

大清不平等条约的签订皆因贸易而起，银币选择“三帆”图案，正是此时外交政策的有意无意地反映。广邀西方五国参与设计，也是旨在积极扩大对外的宣传和影响。当时与中国订有关税条约的共有十二个国家，其中条约已满期的有意大利、日本等六国，尚未期满的还有英国、美国等六国。美国为建立对华外交的优势，在与中国的关税条约尚未到期的情况下，率先响应南京政府的呼吁，于该年7月25日，与中方签订了《整理中美两国关税关系之条约》。以 “交还关税自主权”的方式，美国第一个承认了南京国民政府。美国的抢先行动，引发了其他列强的强烈不满，使他们不得不回应。特别是英国，作为关税的始作俑者，在华利益最多。为保护自身利益，它极力促成各国同意“中国关税对各国采取一致”。同时又软硬兼施地对南京政府施压，使其作出妥协。1928年12月中英签署了关税协定，英国也在外交上正式承认了南京国民政府。

其他各国只得纷纷仿效，到l928年年底，法国、荷兰等国与南京政府签订了新的关税条约。意大利、西班牙等国也先后与南京政府签订了新的通商条约。

但条约已到期的日本却拒绝与中国重订新约。日本的行为，自然激起了中国人民的强烈抗议，全国由此掀起了大规模的抵制日货运动。日本迫于形势，终于于两年后的1930年5月，与南京政府签订了新的《中日关税协定》。日本的这种消极态度，其实也表现在了其设计雕刻的日本版“三帆”上。其对耿爱德问询的回复，也间接地反映了日本方面对南京国民政府良苦用心的不以为然。

南京国民政府与各国改订新约后，以往关税过低不合理的状况得到极大改善。南京政府调整了过去长期实行的“均一税”关税制度，把原进口货物一律征收5％关税的规定，改为货分7等，按类征收5～30％的关税。并改变了海陆关税不一的状况将其统一。这些措施大幅地增加了南京国民政府关税收入。

但废除“领事裁判权”的谈判，却变成了南京国民政府的一厢情愿，遭到了列强们无情地拒绝。1929年4月，南京政府外交部向英、美等国公使发出照会，要求各国及早放弃领事裁判权。“领事裁判权”是外国在华侨民脱离中国司法管辖的一种特权，它使中国的领土主权受到严重损害。但以美国为首的各国以中国司法制度尚未完善为由傲慢地予以拒绝。西方列强在华的“领事裁判权”，是其从鸦片战争后与清政府签订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中获得的。而让人尤为感慨的是，当年打开中国国门的英国军舰，用的也正是“三桅帆船”。

尽管南京国民政府要求：“在华外人应受中国法律之支配及中国法院之管辖”。1931年5月公布了《管理在华外国人实施条例》，但随着九·一八事变的发生，最后不了了之了。

虽然废除“领事裁判权”的要求最后无疾而终，但“关税自主”的成效也还是很显著的。据史料记载，随着关税制度的调整，l929年中国的关税收入比1913年增长了16倍多。关税在财政收入中的占比也由1913的21％，增加到1929年的51％，已成为南京国民政府的财政支柱。

1929年2月，美国币制专家，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甘末尔和专家六人应邀来华，帮助中国调研财政和货币流通等状况。其于同年11月向南京政府提交了《中国逐渐采行金本位币制法草案》。后财政部将其发表，一时间要求实行“金本位币制”的舆论呼声，在社会上甚嚣尘上。

1932年南京政府还向美国费城造币厂订制了金本位币银元版模，并由中央造币厂试铸了样币，该币的孙像图案即出自“三帆”币的意大利版。“三帆”币试铸后的正式铸造发行，也就在南京政府的犹豫不决中不了了之了。

“三帆”币的设计试铸虽然只是浅尝辄止，并未正式铸造发行，但南京国民政府成立之初，对外开展“改定新约”运动，对内摆脱财政困境、解决金融混乱的努力，这些历史片段已被其闪存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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